读完《陈燕耳边的世界》,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除了被书中的细节感动之外,我想了许多有关盲人与文学创作的问题。
社会发展的更加文明、进步,残疾人平等参与社会生活的意识越来越强烈。残疾人拿起笔来,用文学这种形式与自己的心灵对话、与千万颗陌生的心灵对话、与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对话。写出了许多或情节扣人心弦,或细节动人心魄的作品。陈燕这本书显然属于后者。她的经历或者说由经历构成的故事并不传奇。但这本书为什么竟然一版再版?它靠什么吸引读者?它靠什么扩大销量?那只有到书中去寻找答案了。
“妈妈是什么呀?”这是一个四、五岁小女孩的发问。陈燕平静的给读者讲着童年时代的故事。“你眼睛都瞎了怎么还这么坏?”“瞎了巴叽的,你跪什么?”“谁让您养她呀?依这我早把她扔到河坑里去了。我早说过您养这个瞎孩子没用。您能养她一辈子吗?”这些话都是妈妈对姥姥说的,她不但听到了这几句话,还把这些话牢牢地记在了她幼小的心灵里。这些像刀子一样阴森可怕的话语,当时小陈燕还不能完全听懂。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后来才一点一点弄懂了这些话的意思。当她平静的重复着这些话时,像匕首一样刺痛了陈燕那颗幼小的心灵。也同样刺痛了视力残疾的笔者的心灵。母爱的阳光没有温暖这个盲女孩儿的心。
那么作者为什么要讲述这些让人心痛的故事呢?笔者认为有以下几个原因。首先,这是她生命历程中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她必须如实的记录下来。如果略去了这些令她心酸的细节,这记录便不够完善。也不够真实。另外一个方面,这笔墨不多的记录,为后来她立志自食其力作了铺垫。没有童年时代给幼小心灵投下的阴影,就没有她后来的拼搏与奋斗。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这寥寥数笔的记录,反映了社会现实的本真,反映了社会上甚至在家庭内部,在家庭成员之间漠视、歧视残疾人的现象时有发生。作者用平静的口吻告诉我们,在这个扶残助残意识不断提高的今天,社会上仍然有爱的阳光照射不到的死角。作者的讲述揭示出的不仅仅是一个母爱的问题,充分说明了我们的工作还有许多没有做到的地方。我们大力宣传、全力提倡的人道主义,还没有深入到每个公民的心里。作者能在其作品中反映出较为普遍、较为典型的社会问题,也算作者尽职尽责了。
过去总说文学即人学,就是文学是以人为研究对象的学问。如果我们认真的分析一下,心理学、哲学、医学、社会学等诸如此类的学科,都是一人为研究对象的学问。他们或许都属于人学的范畴,但他们都不是文学。如果再往细里分析一下。文学应该是“情学”,因为它是以人情、人性、人生为研究对象的学问。陈燕这本书荣获“首届中国盲人文学奖”,我在读过这部作品之后,深感她最为高贵的一点,是她通过自己的人生经历,从生活的各个角度,写活了一个“情”字。
在陈燕的笔下,结婚后在自己家过的第一个春节的故事,让我感动地连泪都差一点流出来了。不足千字的一个段落,让我连读了好几遍,租来的房子冬天冻的缩成一团。夏天热的喘不过气来。就连这样的房子,房东也不让他们住了。房东催着他们赶紧搬家。除夕之夜万家团圆之际,丈夫提出了离婚。他并非不爱自己的妻子,而是实在太爱自己的妻子了。他觉得自己不能给妻子以幸福。反而拖累了妻子。提出离婚,他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她劝导丈夫的话一字一板,利利,你别难过,也许咱们以后攒钱能买到自己的房子。
关键时刻亲人的一句话,能给人以勇气、信心、和力量。在妻子的劝导下,丈夫唱了一首《蜗牛的家》。除夕之夜,这歌声有些苍凉。唱到伤心处,夫妻俩相拥而泣。如今夫妻俩的愿望早已实现。作品给予人们的启示是关键时刻不放弃、困难时期心贴心、手拉手、肩并肩、互相鼓励、彼此信任。艰难时刻把勇气、信心和力量给予对方。
那年的大年初三,俩人用一辆平板三轮车搬家。车上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妻子在前边拉、丈夫在后边推,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风雪中,俩个人吃力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着。雪地上留下了四行深深的脚印,就这样俩个人走到了今天,走出了一条属于盲人自己的创业之路。整部作品没有停留在诉说苦难上,而是洋溢着乐观、拼搏、锐意进取的主基调。一部好的作品一定要让人思考、给人启迪、令人鼓舞,把情感挥洒到每一位读者的内心深处。
作者自幼没有得到过母爱,却把母爱给予了一个不幸的女孩儿。这孩子的母亲本想要个儿子。结果生下的仍是一个女孩儿,而且这女孩儿先天视力残疾。母亲试图把她一次次送人,结果因为孩子视力残疾送出去的孩子又被一次次退回,当萌萌的奶奶流着泪讲述着孙女遭遇的不幸,陈燕竟然吃惊的发现,这个孩子的遭遇和自己幼年时代的处境太象了,她郑重地告诉萌萌的奶奶不但要教给孩子练钢琴,还要给孩子更多的爱,这之后,在陈燕和萌萌之间,发生了许多感人的故事。
一诺千金,作者许诺给萌萌更多爱的话没有食言,夫妻俩决定领养这个女儿。可到派出所一咨询,不符合国家收养子女的相关条例。没法办领养手续。印在纸上的条例没法阻挡这真挚、博大的母爱,他们夫妻和萌萌生活在一起了。萌萌自身的眼睛也不好,只有0.2的视力,可她领妈妈走路时格外小心,不断提醒妈妈,这有三个台阶,那有斜坡。当别的孩子在妈妈怀里撒娇,让妈妈抱时,萌萌却不让妈妈抱。她说:“妈妈肚里有瘤子,我又这么沉,坐在妈妈怀里,妈妈肚子里肯定不好受。”她六周岁的生日到了,妈妈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她说:“什么礼物也不要,只想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这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呀!
陈燕把这些平凡的琐事记录下来,构成了这部自传体长篇纪实小说。这本书没有传奇色彩,没有80后作家俏丽的文笔,没有男欢女爱的描写,没有任何时尚元素,却能一版再版,成为一部长销书。其原因我认为依靠的是三个“真”字,第一个是真实,真实的人写真实的事;第二个真是真诚,用一颗真诚的心真诚的对待读者;第三个真是真情,难得的是抒真情并不容易,当今的文坛,有些作品少了真情,却多了份忧伤。因此不渗忧的真情弥足珍贵。
读了陈燕这本书我感到盲人离写作并不遥远。只要写的真实,写真实的人真实的事,真诚的对待读者,把读者当成朋友;用真情铸造自己的情感世界。盲人同样可以成为作家。
读完这部作品掩卷沉思,我深感盲人作家有义务,有责任在文坛上占有一席之地。让广大读者通过阅读盲人的作品更加了解,更加理解盲人这个特殊群体。
中国盲协倡导盲人读书,这实在是件改变盲人命运的大好事。盲人群体要改变自身的命运,笔者认为必须依赖三方面的条件。一是依赖于盲人自身的自强、自立、拼搏取的精神;二是依赖、与社会的更加文明、进步和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三是依赖于盲人群体文化素质根本性的提高。提高文化素质更需要盲人朋友多读书,读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