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三八”妇女节过的特别开心,因为我收到了一份不一样的节日礼物,那就是海峡那边的一位盲胞为我一个人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钢琴、黑管等五、六种乐器独奏、重奏;通俗歌曲、艺术歌曲等等,如此丰富的节目由我一个人独享,多么的奢侈!而如此丰富的节目的表演者竟然也只是她一个人,又是多么的异乎寻常!
说起来我真的很庆幸自己生活在先进的高科技时代,如果没有盲人读屏软件,我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怎能操作电脑?如果没有网络,我怎能足不出户就结识了那么多天南地北的朋友?包括那位在台湾的盲人音乐家?“三八”妇女节那天,就是她把一首首悦耳动听的乐曲、歌声从海峡对岸的台北,通过电脑上的qq、skype软件传到了我在南国深城的家中,把我带进了美轮美奂的音乐世界。音乐会开场节目是几首动人心弦的钢琴曲。听,舒曼的《梦幻曲》那么宁静那么安详,能使灼热狂躁的灵魂化为清凉,心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思想却延伸的很远、很远;……莫扎特的《小星星》悦动活泼的音符,把我引进了深邃的夜空之下,抬头仰望,漫天无数的小星星正在那里争着抢着闪亮发光,如同原野上的百花在争奇斗艳;巴达结斯卡的《少女的祈祷》旋律清新灵动,使我仿佛看到了花丛中飘飘的长发,雪白的纱裙,微抿的红唇,闪闪的明眸!我不禁暗自发问:美丽的少女啊,你还要祈祷什么呢?啊我明白了,你是祈祷上天早一点送来梦中的白马王子吧?!……当我还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之中,耳畔又传来了悠扬的笛声和热情奔放的手风琴曲《或拉舞曲》,同样使我心旷神怡。好戏还在后头,她一个人居然能够同时演奏钢琴口琴二重奏,左手弹钢琴,右手拖着口琴吹奏,曲调和谐、技巧娴熟,另我啧啧称奇!据说她这一绝活曾在台北盲人跨界乐器合奏大赛中包揽了特等、一等和二等三项大奖。我由衷的感动与敬佩!不得不要求她暂停表演,给我讲一讲她是如何练就了这一身本领的。
她姓林,祖籍福建,出生在台东,自幼失明。于盲校读到初中时,母亲不幸病故,临终前再三嘱托父亲:无论家境怎样贫困都要让女儿读书并学会一技之长。于是,父亲拼命做工,女儿刻苦读书,不仅门门功课优秀,课余时间还去学习弹琴唱歌,以便实现心怀已久的音乐之梦。大三那年,她用获得的奖学金购置了一台质量上成的三脚钢琴,沿用至今。
然而命运似乎有意捉弄这个盲女,大学毕业不久,父亲又去世了。面对亲友中歧视盲人的传统偏见,小林拒绝了他们施舍式的帮助,开始上下求索、奋力拼搏,这一生不仅要自食其力,而且要活出异议,活出尊严,活出精彩!她夜晚跑酒吧、夜总会弹琴唱歌赚钱;白天去拜师学习钢琴调音、多种键盘乐器和管乐的演奏。磨破了手指,唱哑了喉咙,风雨无阻废寝忘食。常常是独来独往,有时不小心在路上撞上别人,有人就会斥责:“瞎子怎么不慢点走路啊?”到了考钢琴调音师执照那天,就业服务中心的一位考官挖苦她说:“你一个瞎子也来麻烦我们,你就是考取了,那一张执照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张去厕所用的手纸。”这些冷嘲热讽甚至斥骂并没有削弱小林的顽强意志,反而进一步激发了她继续与命运和磨难抗争的勇气。岁月雕刻了生活的经度,历练丰富了生命的纬度。上世纪八十年代,小林成为了台湾岛内第一个女盲人钢琴调音师。由于她技艺高超态度热忱,前来请她服务的客户络绎不绝。同时邀她去展示音乐才艺的单位也接连不断。特别还有很多学校、幼儿园以至于监狱请她前去演讲,她以自己起伏的人生乐章和闪耀着智慧的思想感动了不少青少年的情怀。往往是一场演讲下来,孩子们一个个涌上前来抢着跟阿姨拥抱,纷纷表示要向她那样做生活的强者。
这些年来小林一直是台北小有名气的忙盲人音乐家。如今她已进入不惑之年,住进了用自己的劳动报酬买下的公寓,但仍然是忙忙碌碌,调音、演出、带教学生、为教会编歌作曲,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我问她就职于哪个单位?她说:“我是自由职业者。”我很惊诧,问到:“哦!为什么?”她告诉我,台湾盲人当中的文艺团体都是民间组织,由于她技艺较高,又多次获奖,所以每加入一个团体都会成为头牌,这样就会挤掉原来主演的位置,降低了人家的收入,她不忍心,于是几次从团体中退出,成了自由职业者。”我此刻想到了我们的《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便问她:“你来过大陆吗?”她兴奋得对我说:“一九九七年我随台北盲福会代表团去过一次,在上海、北京跟那里的盲胞们同台演奏了《三门峡狂想曲》,演唱了《我爱你塞北的雪》,台下欢呼一片、掌声不断。分别时,我们相互拥抱难舍难分!那热烈的情景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说到这里,我听见她轻叹一声,然后打开琴盖,说:“我给你自弹自唱两首歌吧。”“好啊。”我答道。她唱的第一首歌是我很熟悉的闽南语歌《爱拼才会赢》;第二首是用国语唱的,我虽然没听过,但我听懂了歌词,更听懂了她的心情:“海峰泛起浪花,浪花剑湿衣裳,寂寞的沙滩只有我在凝望。群山伏在海上,白云躲再删旁,层云的后面便是我的故乡。海水茫茫,山色苍苍,白云依恋在群山的怀里,我却望不见故乡。”歌声悠悠,情愫长长!沉默许久,她又开口了,说道:“小时候常听父母讲述故乡福建平潭县的故事,我一直向往回去看看还在那里的叔叔、姑姑们;听听家乡的风景;尝尝家乡的美食。可是向目前这种状况,手续繁杂、费用昂贵,我一个人是很难实现回乡的愿望了。”听她这么说,我也黯然了。但转念一想,又安慰她说:“你我都要相信,这种状况迟早会结束的。眼下吗,我首先给你介绍几位福建的网友,让他们向你描述你故乡的变化;再有,你要积极参加咱们两岸盲人组织的各项交流活动,说不定又有你上次来大陆表演的机会呢。那时候你就争取绕道回一趟福建老家。”她又兴奋起来,说道:“你知道吗,为了便于跟大陆的朋友们联系,我的电脑上另外安装了上海朋友寄来的读屏软件,还有河南的朋友帮我安装的qq。这些日子我几乎天天都和大陆各地的网友们聊天,好开心哦!”“哈哈哈!”音乐会的压轴节目就是海峡两岸的我两一起发自内心的深情而爽朗的笑声!
最后我用长时间的鼓掌向她道谢!同时告诉她:这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以及她传奇般的人生经历将永远在我心灵的深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