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零零二年的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你被安义县残联熊理事长带进了挂着“南昌市盲人协会”和“南昌市盲人按摩培训中心”两块牌子的办公室,对盲协主席说:“这是我们县里的盲人小福,快三十岁了,从小没家,一直靠民政补助过活。所以送他来学按摩。他的右眼还有点残余势力,不过听力也不太好,请各位老师多多费心。”然后放下十块钱,对工作人员小朱说:“我没空了,请你代他去理理发刮刮胡子吧。”理事长走后,盲协主席提高声音对你说:“小福,我们盲协受市残联委托负责培训中心的工作。我们每个委员都兼任一门功课的老师,你有事可随时找我们。”你连连点头切切的说:“晓得晓得……”填写报名表时小朱问你叫什么名字,你默默地掏出户口本打开放到小朱面前,小朱一看不禁惊叫起来:“福瞎子!这是什么名字?多不像样啊!”你仍是小声说:“晓得晓得,别人都是这样叫我的。”一旁教解剖课的叶委员笑着说:“你这么喜欢说晓得晓得,那就先叫胡晓得吧,以后我们再商量着给你改一个像样的名字。”
从此你便投入了温暖而丰富的集体生活。培训中心除了设有与按摩有关的各门医学课程以外,还设有一门综合素质课。课上,老师生动地讲述了像雷锋、张海迪等许多英雄人物的先进事迹,培养大家乐于助人、自强自立的优秀品质;教同学们学会怎样收拾仪表,如何跟周围的人们相处等等。渐渐地你的头抬起来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经常主动打扫教室、宿舍的卫生,帮助全盲的同学打水、端饭、上街购物,大家都很喜欢你。有一天,你不自觉的哼唱出自己填词的采茶戏:“没有老婆没有娃,没有名字没有家,……”同学们听了都哈哈的笑道:“福晓得别发愁,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心情舒畅日子过得就快,一晃,三个月的初级按摩学习结业了。同学们有的升终极班继续学习;有的被各地老板招去打工。只有你由于没钱不能读需要自费的终极班,又由于年纪偏大手法不算太好而没有老板聘用。这时全体盲协委员就一起出动,找到一位本市一家按摩店老板,请求他说:“小福不要太高的待遇,手法差一点可以在实践中慢慢提高,他生活比较困难,你就算帮他一把,好吗?”老板点了头,你于是换上老师们送给你的t恤衫和牛仔裤,提起行李跟着老板走了。
不料十天以后,人们看到你又背着行李回到了盲协办公室,低着头切切的说:“老师,我回家来了。老板嫌我手法不好,耳朵听不清,说他不是做慈善的,不能白白养活我。”不等老师们答话你又接着说:“老师,让我回来读终极班吧,我一定苦练功夫。”盲协主席有些为难了,她召集委员们开会讨论如何再一次帮助你。最后会议作出两个决定:一、分别向市、县残联打两份报告替你申请免去学费和提供伙食费。二、照顾你听力不好,上理论课时把你的座位调到老师身边,按摩老师还要利用课余时间指导你在她身上练习手法。申请很快得到了批准,你又投入了快乐而紧张的学习生活,比以前更加勤快更加用功。同学们每每看到你坐在老师身边听课就打趣的说:“嘿,咱们的福晓得同学升为福助教了,哈哈!”时光在苦练和笑声中流动着,到了中级班结业的前夕,盲协主席找到你,说:“小福,我们建议你回到你住的那个镇上去给乡亲们按摩,不要收太多的钱,乡亲们给你几斤大米、几个鸡蛋或者一些蔬菜都可以补贴你的生活。盲协已经跟县残联联系过了,熊理事长答应派人去帮你把那间小屋收拾干净,还要送给你一张按摩床。你在实践中努力练好各种手法,等以后有机会再出去打工,你看好不好?”叶老师也拿着一块小木牌对你说:“这是我们为你制作的小招牌,上面写着:“盲人按摩消除疲劳缓解病痛。”你把它挂在房间门口招揽生意。”那时的你激动的半天才说出话来:“我谢谢残联,谢谢盲协!我一定好好做。
当年年底,尽管是寒冬腊月,人们却看到你春风满面的提着一代花生走进盲协办公室,大声说:“老师,我又回家来了。这是客人送给我的花生,我炒熟了送来给你们尝尝。”老师们都很高兴,关切的问这问那,特别是天气冷了会不会影响生意。你兴奋的答到:“没有影响。那天熊理事长陪县委书记去看我,见我给客人盖着毯子按摩,就跟熊理事长说:“天气冷,不好做事,这样吧,我县委出一台二手空调,你残联出电费,马上给他装上。现在我那房里可暖和呢,客人比以前更多了。”不等别人开口,你紧接着放缓语速恳切的对老师们说:“老师,我回家来还有件事情请求帮助,我要办残疾证,没有个像样的名字,总不能还叫福瞎子吧?”盲协主席想了想说:“当然不能再叫那个,我看就叫胡航志吧,远航的行,志气的志。”年轻的胡委员拍着手道:“好得很,我们的小胡将来一定要励志远航的。”
三月的风四月的雨,吹开了花朵,滋润了大地。那时人们又看到你头面整洁、身穿运动服,手提着旅行袋,兴冲冲的走进南昌市盲协办公室,眉飞色舞的说道:“老师们,我又回家来了,不过这次是来告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朱轻轻拽着你耳边垂下的一条细电线抢着问道:“哎呀,小胡!你买了助听器,对吧?”你自豪的说:“对,这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听声音清楚多了,也容易跟客人交流了。”教中医的张老师夸奖道:“成绩不错啊小胡!对了,你刚才说是来告别的,打算去哪里啊?”你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笑着回答:“我一个在浙江开按摩店的同学前几天回来探亲,试了我的手法,答应接收我去他那里打工,今天就走。”说着又想起来什么,连忙低头从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残疾证打开放到小朱面前,小朱望着姓名栏内赫然写着的胡航志三个大字,十分感慨的说:“你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名字,也真的要励志远航了!”盲协主席李老师也很感慨,语重心长的嘱咐着:“小福,到了外面要虚心的向各地的师傅学习按摩技术,你不是学会了盲文么,买几本盲文书加强理论学习,争取做一个合格的按摩师。”“对,”叶老师接过话头:“还要努力多赚些钱,找个老婆成个家。”大家都笑了,你却严肃的说:“老婆是要找的,家吗?我早就有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在这个家里我学会了养活自己的本事,还懂得了怎样做一个残而不费的人。那么多的困难都是这个家帮我解决的。再有啊,现在已经没有人叫我胡瞎子了,乡亲们叫我胡航志,客人们叫我胡师傅,我听着心里可快活呢!这是家里给我取的名字,多像样多好听!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家的恩情。”听到这些大家都有些感动,一时无话。只见你抬起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又把手腕贴近右眼看看手表,然后走到屋子中间郑重的向老师们深深一躬,说道:“谢谢老师们!我现在要去赶火车了,过年的时候一定再回家来看望你们。”见你提着旅行袋向门外走去,盲协委员们都站起身一直把你送到楼下,大家站在大门口望着你渐行渐远的身影,听着你渐行渐远的歌声,还是那段采茶戏的曲调,不过又换了新词,只听你唱到:“我的名字顶呱呱,盲协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