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善言辞,更没有让女孩一见倾心的英俊相貌。但他很注意仪表,走路四平八稳的,给人庄重有余的印象。他三十出头了,至今还是一个单身汉,在他的内心里,也常泛起一些浪漫的念想,这种念想往往稍纵即逝。
前些年,他下了岗,下了岗的他没有气馁,他认准了一个理:“世上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于是,他参加了职业培训,学会了一门手艺,乐此不疲,百折不挠。终于苦干有成,过上了吃穿不愁的生活。
他家养了一只狗,是一只可爱的拉布拉多,聪明温驯,不闹不吵。他每天都要带着它,出出进进,形影不离。自从它成为了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后,他不再感到烦闷,周而复始的日子不再枯燥和寂寞。他想明白了,一个人是需要爱的,爱是雨露,滋润着干枯的心田,存平等心,行方便事,平凡的生活重新有了颜色。
这是一个初夏的夜晚,月光如水。他和往常一样,牵着自家的狗狗,沿着石子铺成的老街散步。路面虽有崎岖,却不失雅致和静谧。这里是他熟悉的小镇,错落有致的房屋,藏有太多的童年记忆。老街很安静,街道上没有多少人,风静静吹过,思绪在游走,他享受着一份喧闹之外的闲适,心就荡漾起一股股暖意。
正走着,他感觉身后有一个影子好像在跟着自己。他的听力极佳,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咯噔咯噔”的声音,不即不离。他不禁心下起疑,暗暗加快了脚步。却不料,“高跟鞋”也如影随形。他旋即放慢脚步,“高跟鞋”亦是如此。这下他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她对自己有想法,要不就是碰上坏人了?现在外面诈骗下套的很多,自己得小心一点。一念及此,便有了计较,他默默的深吸一口气,微微抿了抿嘴角,驻足,转身。
“高跟鞋”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把背挺直,发出一声惊呼。
那是一位看上去很文静的姑娘,着一袭白色长裙,脚上一双白色尖头的半高跟皮鞋,袅娜的身姿,亭亭玉立。姑娘的眼睛亮亮的,一溜长长的卷发悬在纤细的腰间。
平日安稳沉静的她,不喜欢和路人搭讪聊天,这并不是说她有多骄傲,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只是她觉得来来往往的都是过客,好像谁都跟自己没关系似的。而现在,她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在她眼里,那个人牵的狗狗,体形着实大了些,老街又似乎狭小了些。眼看药店快要到了,刚才她曾经想快走几步,抢到前面去,买完药,赶紧回家,妈妈还在等她。可她不敢,只能干着急,硬着头皮,尾随在后。这一回,她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
“你好,”她怯生生地说,“对……”“对不起,麻烦你看住你的狗。”声音里夹杂着一些不安的颤动,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他似乎觉得有些意外,怔了一下,然后,友好地冲着她笑笑,俯下身来,他对着狗狗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可她看到了新奇的一幕,那狗狗正乖乖地卧到他的脚边。
“你可以过去了!”他抬起头说道,“它不会咬人的,它就是个头大些,看着有些怕,实际性格很温顺的。”
她从不安中渐渐恢复过来,于是她壮着胆子,咬着下嘴唇,轻步向前走去。
她从他的身边走过,他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幽香,有着百合花的味道。
“这条路不平,晚上穿高跟鞋出来,不怕扭伤脚吗!”他冲口而出。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这样冒失,他的尴尬都写在那张涨红的脸上了。
她侧过脸,眼睛里闪过一丝质疑。
“别误会!”他急忙想解释些什么。
“嗯,我妈妈下楼梯时,不小心脚扭了,我要去前面街角的药店。”她说着,就想抽身。
“如果是轻度扭伤,可以自己处置;如果足踝活动时有剧痛,就要去医院摄片诊治。”他试探着说。
她“哦”了一声,忽然一线灵光掠过她的脑海。她停下脚步,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呢!
“我以前帮人处理过脚扭伤,在扭伤初期,没有必要吃内服药,不宜外敷活血的药物,以免血流更多,肿胀更大。这时可用冷敷,以在血肿处做持续的按法为好。24小时后,就可改用热敷,做揉法,内服云南白药,再喷些云南白药气雾剂。……”他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她惊异地看着他,有点出神,她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透过声音她知道了他是认真的。
听他说完,心里热热的。她沉思片刻,忽然用嘴角嗤地一笑:“你懂的东西还不少,别跟我说你是个大夫!”
他憨憨地笑着,一脸灿烂。他很想和她再说句话,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说完,她快步向前走去,脚步声渐行渐远,“咯噔咯噔”的声音清脆悦耳。
他站在原地,紧紧捏住导盲犬的牵引绳,手心里全是汗,湿漉漉的。他似乎有一点点不知所措,不是因为伤感,而是因为心慌,似有一条神秘的小溪,从心底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