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细细地下着。我一手撑伞,一手持盲杖,心情焦灼地踯躅在车站,张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我和张茗相识于盲人按摩培训班,结业后同时被安排在一家盲人按摩诊所。我们每天各自从家里出来,都要在这里一同上车去诊所,下班后又一起乘车回家,一连几个月天天如此!可今天怎么了,到现在她还没出现?
不能再等了,不然上班要迟到了。此时公交车进站,我忐忑地摸上车赶到了诊所。我做好了上岗的准备,但仍未听到张茗来,于是摸索到电话机旁,脑海里在搜索她家的电话号码,拿起听筒拨电话。此时,管理员小刘问我:“张茗为何没跟你一起来?”“是呀!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车站左等右等不见她来,就自己来了。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拨通了电话没人接,我心里犯嘀咕:莫非出了什么事?小刘说:“你先去上班吧,电话我来打。”没有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一上午,我给顾客做着按摩,心里却一直揣揣不安。利用上洗手间的空隙去问小刘,她说没打通电话。主管张大姐也来问我张茗为何没来上班,我摇了摇头,连我都不知道,该问谁去?
吃过午饭,我再给张茗家打电话,还是没人接,难道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整个诊所的人亦纷纷揣测。张大姐说即使家里有事也应该打个电话来请假,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指派小刘到张茗家里探究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午,我边给顾客按摩,边琢磨着张茗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后来小刘从外面打来电话说,据张茗家邻居告诉她,张茗一早出门刚走到弄堂口就给一辆从外面进来的助动车撞了,当即不省人事,被送进了医院……听到这个消息,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在按摩完一个顾客后,就向张大姐提出早点下班去医院探望张茗。她同意了,并让视力稍好一点的王敏代表她,陪同我一起去看望张茗。
我们匆匆赶到医院,医生说张茗被送进来时已昏迷了,经诊断为脑震荡,抢救后脱离了危险,但仍处于昏睡中,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我们来到重症监护室,王敏告诉我,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张茗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插着输液管,脸色苍白,嘴唇紧闭,神态似乎在熟睡。她妈妈就坐在门旁的长椅上,当得知我们是单位来看望张茗时,顿时哭诉说早上有邻居跑来告诉她张茗被车撞了,等她蹒跚地赶到现场,120救护车也到了。她跟随救护车来到医院,待张茗进入抢救室后,她整个人都要瘫了。她丈夫去世得早,唯一的女儿又患有先天性眼疾,为养育这个不幸的亲骨肉吃尽了世间的苦头,万一有个好歹,她将怎么办呢?我们除了安慰她,还能做什么呢?离开医院时天色已晚,王敏送我到回家的车站就走了。
回到家里,我心神不宁,耳畔总萦绕着张茗那清脆的嗓音。我虽未见过她的面容,但她动听的笑声、轻柔的语调和不俗的谈吐,让我对她始终有一份说不出的情感。这几个月我们一同乘车上下班,一道切磋按摩技术,一起吃饭聊天……日子久了,心里总涌着一股莫名的冲动:真想向她表白,却又生怕她拒绝。我是一个男人,自尊心太强,一旦戳破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倘若她拒绝我,叫我今后如何去面对她呢!
吃过晚饭,我又往张茗家里打电话,想了解一下她现在的情况。她妈妈刚好回家,说张茗苏醒了,已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她说张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到了我。我激动极了,告诉她明天一定设法去医院看望张茗。这一夜我几乎无眠……这一夜也一直在鼓动着自己:不管张茗是否接纳我,等她出院了就应该向其倾诉!
一大早,我赶到诊所,尽心地给顾客做着按摩,但心中却不平静。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我就找到张大姐,说想请半天假再去医院看望张茗。她答应了,并说自己也想探望张茗同时亦可陪同我去。午饭后,我们就出发了。
张茗听见我们来了,很是激动,连声说“谢谢”。随即张大姐跟张茗说了一番安慰的话,然后要回诊所了,并表示晚些时候让小刘过来送我回家。待张大姐一走,我一把握住张茗的手,涌上心头的话语欲倾泄而出,但一转念又觉得她现正躺在病床上,怎能在这个时候表白自己呢?就在此时,张茗轻轻拽住我的手往她脸上贴,我心中一颤,莫非她也与我一样……我控制住心中的激情,柔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悄声地说:“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守候着你,等你好了我有话跟你说。”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领会了我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小刘的声音。张茗也睡醒了,她们彼此打了招呼。小刘说接我回家,我旋即起身握了握张茗的手说:“好好养病,等出院后再来看你。”张茗说:“我们很快就能一起上下班的……”
行走在大街上,我虽然看不见满天的晚霞,心里却感受着前方道路的广阔;虽然满耳是车水马龙的喧嚣,心中却荡漾着一片春意盎然的宁静……
向前走,生活不会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