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一岁患视网膜脱落症,从普小休学在家治眼病,跑遍了市里的大小医院,最后在“一工人医院”做了手术,可还是没治愈,十三岁完全失明。
休学在家的日子,我天天盼望重返校园读书。父亲安慰我说:“眼病治好就重返校园。”
我问父亲:“现在我完全失明了,还能读书吗?”
“还能读书!”父亲坚定地说。
十四岁我进了重庆市盲校。老师教我们学盲文。那蚕蛋似的小精灵真神奇!我从能识明眼字转而能识盲文了;那神奇的小精灵让我又能写字,又能领略书香的沁人心脾。
刚进校时,老师为了树立我们自信、坚强的性格,给我们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被保尔·柯察金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将强面对生命中的挫折所影响,变得自信起来、坚强起来。开始学习手风琴,立志要做保尔·柯察金一样的人。老师读到保尔·柯察金拥抱冬妮亚那段时,提示我们:“要正确对待。”
当时我年龄小,记得清。
学会盲文后,我一头扎进书海遨游,再次仔细阅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到冬妮亚被柯察金拥抱,处于青春期的我心里不免荡起涟漪;读到柯察金失明后写书,不禁拍手叫好;读到柯察金手稿遗失,不由得潸然泪下;读到柯察金出书成功,忍不住喜极而泣……我更加努力地读书,练习拉手风琴。
我曾秉烛夜读到天明,拉琴拉到腰酸背疼。冬天书和音乐给我温暖,夏季书和音乐给我带来凉爽……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遇到过心仪的女孩。她声音悦耳动听,懵懂的我俩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在没有其他眸子注视的夜晚,相拥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只是相拥,仅此而已)。后来,想起老师的话“要正确对待”,我俩的缘散了,尽了。
在校我读过《通俗哲学》、《趣味逻辑学》、《语文基础知识讲座》、《蛇神》、《音乐世家》、《超越自我》、《天涯孤女》、《明姑娘》、《简爱》等等。我读书,我受益匪浅,我读书,我快乐无限……
我十九岁时,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音乐系的老师在成都招生,我被破格录取,从一名小学毕业生(当时重庆市盲校还没有中学)一跃成为新中国第一代盲人大学生,也是当年重庆市唯一的一名学音乐的盲人大学生。
大学里,我孜孜不倦的学音乐,读课外书。校园中许多善良的学子给我以无私的帮助,他们给我读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泰戈尔的《飞鸟集》、徐志摩、戴望舒的诗集。我读书,我受益匪浅,我读书,我快乐无限……
毕业后,因种种原因,我暂时未能就业,痛苦伤心吞噬着我。我自问苍天:“为什么让我瞎眼。”我抱怨命运之神怎么不一直眷顾我,怎么不一直青睐我。我想到过跳楼轻生(那时我家住六楼),这是失明时也没有过的念头。那一个想轻生的夜晚,父母已睡熟,我立于阳台上,空气挤压得我心闷,心像流星往下坠,有个声音在心里说:“跳吧,瞬间就会结束所有的痛苦。”
天空繁星点点,闪烁着,似乎嘲笑着我的软弱,许久许久,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录音机,放起《我的太阳》的吉他曲,保尔·柯察金坚强的形象一次次的浮现脑海。他几次与死神进行生死搏斗,最终把死神击败。我这一点小小的挫折比起保尔·柯察金几次死神对他的考验又算什么呢?我渐渐心平气和,做保尔·柯察金似的人这一小时候的理想再次萌生,我拿起笔开始写诗词。
接下来的几年里,我跟随一个残疾人艺术团,走遍了半个中国,写了大量的诗词,我把写诗词作为以后写小说的练笔方法……
一九九六年,我在成都,几位好心人圆了我出专辑的梦,一盒由自己作词作曲并演唱的专辑——《春燕单飞》问世,是新中国第一个出歌带的盲人。
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一九九八年我光荣的成为重庆市盲人学校的一名教师。在校我给同学们讲保尔·柯察金的故事,告诉他们:在学习中,我们应该学习保尔不畏艰难、刻苦钻研、勤奋进取的精神;在生活中,我们应该学习保尔敢于同命运之神抗衡、百折不挠、顽强勇敢的精神;在劳动中,我们应该学习保尔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的精神……
我在工作中也时刻没忘记以保尔·柯察金为榜样,刻苦钻研、不断进取。在全国举办的论文大赛上,我的两篇论文陆续获奖,并收集在《教育之光》和《中国青年教育文集》两本书里。我读书,我受益匪浅,我读书,我快乐无限……
二零零二年暑假的一天,我想起保尔·柯察金失明后还写书,以自己的经历扬起了无数人理想的风帆,给人以人生的启迪,催人奋进,发人深省。于是我也拿起了笔开始写小说《天蓝蓝》,我之所以给小说命名为《天蓝蓝》,是因为我认为盲人眼睛虽然失明了,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天空永远是蓝色一片,生活永远是美好的。我利用节假期,于二零零三年完成了小说的初稿,二零零八年在女友的帮助下,修改了十多万字的小说《天蓝蓝》,同时北京《词刊》发表了我的歌词《心别离我太远》。我读书,我受益匪浅,我读书,我快乐无限……
我的事迹重庆各大媒体以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都报道过。遗憾的是我把小说《天蓝蓝》投递到出版社,出版社的老师却说:“我们只出版名人的自传体小说,平凡人的自传体小说除非是出钱。”
我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是自传体小说,却让几代人追捧,影响了几代人,我的小说不能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相比,但你可以看一看吗?”
“时代不同了,没有经济效益我们不出。”他略微地翻了翻我的书又说:“出钱就出版。”
我想:现在有些出版社片面追求经济效益,不讲社会效益,这一现象不好。
小说虽然没有发表,保尔·柯察金的一段话我却记得牢: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我读书,我受益匪浅,我读书,我快乐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