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拿到“我读书,我受益,我快乐”读书征文启事,我当即想起海伦·凯勒,想起她的自传《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想起失明25年来,自己是怎样在这本书的感召下,在海伦·凯勒精神的指引下,走过坎坷,走过风雨,完善自我,笑对人生的。
25年前的1986年5月18日,一个令我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灾难日子。就在这天,作为武警部队基层指挥员,我率战斗分队,配合公安机关围捕劫持人质的持枪逃犯,为掩护战友,不幸被罪恶的猎枪击中双眼和头面部,当即被从天堂打入黑暗无边的地域。当时,我只有27岁,结婚刚满一周年,儿子还在母腹中。猝不及防的巨大打击,无论谁,只要不是弱智与傻子,其痛苦和绝望,都是难以言喻的。就在厄运象押送俘虏一般,要把我解压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从深圳出差回来的弟弟,陪着病中的母亲来省城医院看望我,并带来了一本名叫《我的生活》的书,是弟弟专门在深圳的书店里为我挑选的。今天在电脑上重读《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才知道这是根据《我的生活》、《走出黑暗》、《老师》三本书以及发表在美国《大西洋月刊》上的著名散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编译而成的,完整系统地介绍了海伦·凯勒丰富、生动、真实而伟大的一生,许多文字还是第一次与中国读者见面。当时,就在我的病床旁,弟弟、病中的母亲和身怀六甲的妻子,像广播联播一样,为我朗读《我的生活》,使我第一次知道了海伦·凯勒--一个震撼了世界,也震撼了我心的名字,一个被马克·吐温誉为19世纪两个奇人之一的伟大名字。从此,一个人生命题--“假如面对海伦·凯勒”,便跟我登上了同一艘生命航船,每每在航程上突遇风浪、暗礁,或者油料不足、机器故障的时候,这个命题就会不约而至,仿佛海伦·凯勒果真站在我的面前一样,给我战胜困难与挫折的力量和无限的勇气。
伤愈归队的头些天,每当嘹亮的起床号尾音未落,我便翻身而起穿衣戴帽,铺床叠被,动作麻利神速一如先前。待到抬腿开步,不是踢翻板凳就是撞上门框,甚至人仰马翻,晕头转向,醒过神后,懊恼、沮丧、无奈随着窗外整齐的脚步声、响亮的喊号声一齐涌上心头,山一样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此时,我才理解了平川之虎、折翅雄鹰的悲哀。我悄悄问自己,后悔了吗?假如不跟指导员挣着抢着率队围捕劫持人质的持枪逃犯;假如罪恶的双管猎枪在对准战友的刹那间我不挺身而出,我依然会前程似锦。然而,军人的使命交给我的只有一种假设,假如时光倒流,我依然会身先士卒,义无返顾;依然会血洒征衣,永不后悔。勿庸讳言,离开朝夕相伴的战友,离开火热的警营生活,心情的确是沉重的,无聊、孤独和寂寞常常搅得我坐卧不宁,寝食不安,我怎能一手捧着二等军功章,一手攥着一等伤残证书,躺在功劳簿上“离休”享清福呢。
工作着是美丽的,只有工作才能生活得充实而有意义。我从小喜爱读书,默默钟情于文学,何不开始潜心学习写作,用手中的笔、沸腾的血、满腔的情,为战士而歌,为“橄榄绿”而唱呢。况且,海伦·凯勒的形象,已经深深扎根在我的心底,成为我文学和生活路上的路标与楷模。目标选定,决心下定,心情豁然开朗,眼前也仿佛一片阳光灿烂。
初学写作的确很难,我首先遇到的就是写字关,原先运用自如的笔,如今怎么也不听使唤,辛辛苦苦摸索着写了一张纸,别人一看却如一纸“天书”谁也认不清。祖宗传下的方快字被我割裂的缺胳膊少腿,面目全非,还调皮的上窜下跳,到处串门加塞。就在我懊恼沮丧,想打退堂鼓的时候,幼小的海伦·凯勒,在小小的手掌心学识字,学文化,进而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和健全人一起读中学,读哈佛,掌握了英、德、法、拉丁等多国语言,最终成为举世敬仰的作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和慈善家的非凡经历,象过电影一般,叠印在我脑海深处。我再也不敢泄气和退缩,咬咬牙坚持不停的写,渐渐的我可以用直尺压一行写一行,也可以把白纸折叠成小小的“百叶窗”,凭感觉摸索着写。久而久之,先前一个个调皮的方块字,如同一个个顽皮的士兵,被我训练得循规蹈矩、井然有序,再也不敢跟我捣蛋了。就这样,我终于在报刊上发表了散文处女座,并获得当年全省报纸副刊佳作一等奖。初战告捷,我有点飘飘然,一口气又写了好几篇,稿件寄出后却如泥牛入海再无回音,热乎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冷静思考分析后,我找到了“病根子”。自己十多年学龄,正逢“文化大革命”,中学的作文本上清一色“大批判”稿,而且全是从大大小小的报纸上抄袭来的。以这样的根底去做“文学梦”,不下一翻苦功,怎么可能梦想成真?于是,我开始老老实实从头学起,收音机里的文学节目、阅读与欣赏、电大教学、小说评书、广播剧联播统统成了我的学习园地。一有可能,我便请家人、友人和所有愿意帮助我的人,为我读书读报。我还主动与周围的文学爱好者交朋友,交流写作技巧与文学奥秘。为了写作方便,我又特地赴安庆市盲校拜师学会了盲文,近些年更是鸟枪换炮,加入了电脑写作一族。工夫不负苦心人,这些年来,我写的散文、小小说、报告文学等陆续出现在10多种报刊上,发表作品80余篇,被推举为池州市作家协会理事。我因此重新找到了社会生活中的位置,证明了自己生存的价值和意义,也找到了快乐的源泉,快乐和不断进取,成了我生活的主旋律。
去年4月23日,本市齐山小学邀请我在世界读书日为全校师生做读书演讲。我怕说不好,很是踌躇,经不住校方再三恳求,我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盲文版海伦·凯勒自传,仿佛海伦·凯勒又一次站在我的面前,似乎还听见她正在练习发音,在各个学校和世界各地发表演讲,在鼓励我勇敢地走出去,去平等参与社会生活,去广泛传播读书受益和自强不息精神。当我带着这本书站上演讲台,迎接我的是全场热烈的掌声。我平静地展开书面对全场师生,同学们情不自禁发出“盲文书”的喊声,我又问大家:“《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是谁的代表作?”同学们异口同声回答:“海伦·凯勒” !直到这时,我才告诉大家,我今天的演讲题目是:《从一本盲文书说起》。着重说了我战斗负伤失明后,在这本书和海伦·凯勒精神的感召下,凤凰涅槃般不向厄运低头,坚持笔耕不辍,成长为一名作家的人生故事,勉励同学们好好读书,既成人,又成才,做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最后,我把带去的盲文书赠送给了学校图书馆,希望同学们在学习和生活中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来摸摸这本书,尽管你们读不懂盲文,但书中每一个突起的点字,都会提醒你重新回味书中的故事,重温海伦·凯勒永远不屈、百折不挠的精神, 从而鼓起战胜困难的勇气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驶向成功和胜利的彼岸。
首战成功,继而又为池州市第二中学等几所中小学做了巡回演讲,反响都十分强烈。回顾自己失明20多年走过的风雨路,我要深深感谢的人,就是海伦·凯勒,对我影响最大,最让我受益的一本书,就是海伦·凯勒的自传。假如真的能够面对海伦·凯勒,我要敬上一个标准的军礼,表达一个伤残老兵最真挚的敬意!同时,也要告慰九泉下的海伦·凯勒,只要生命不息,我一定会继续倍加努力,奋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