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头一次从儿子那含混不清的声音中听出儿子叫他爸爸时，儿子高瑞已经快十岁了。说起高瑞这孩子，也够给老高添堵的了：别人家的娃儿，不到两岁都能走路说话，跟父母一起在街上溜达了。高瑞却依然弱小得像个奶娃子，看上去顶多五六个月大；而事实上他已经三岁多了。老高和妻子郝美都不明白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起初，老高两口子虽说心里也着急，但也并没有太重视这档子事。他们只以为儿子是缺乏营养，发育不好所致。于是老高和郝美就拼命地克制自己；老高把烟酒降到最低的消费，郝美连雪花膏都不买了。他们把剩下来的每一分钱都补充到了高瑞的营养费里。直到有一天老高的姐姐到城里来看望他们，才发现高瑞这娃娃有些不大对头。在姐姐的劝说与坚持下，老高两口子这才把儿子送到医院去检查。殊不知，这一来老高和郝美的脑袋一下都大了！高瑞的检查结果就两个字：脑瘫。
还要不要这个娃娃？回家后这个问题就出来了，而且显得有些尖锐。老高姐姐的态度是把这个娃娃拿出去丢了。郝美却坚决不同意！郝美说：养只猫狗，都有点儿感情，何况还是个人！再说，真要把他丢了，这娃儿就太可怜了！老高很犹豫。不知如何是好？姐姐知道弟弟是个闷葫芦，也不好往死里说话。不过她还是说：这个娃娃，搞不好会拖累你一辈子的哦！表面上这话是说给老高，实际上是说给郝美在听。郝美知道这话是冲她来的，但也假装不知，并不予以理会。老高的姐姐一生气，走了。但高瑞却因此而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老高两口子说不苦，也苦；说不累，也真累！没有高瑞的时候，两口子一块打点按摩房的生意，生意好与不好，两口子在一起，好歹是个乐事。有了这个儿子之后，不论是他老高，还是妻子郝美，总要分一半心思在儿子身上。过去不知道高瑞有病，老高觉得付出去的总还是一份希望！可是现在……唉！老高自觉有苦难言。可是看看郝美，她就跟没事儿似的，照样一如既往地呵护照顾这个得了脑瘫的儿子。看此情形，他老高又能说些什么呢？
老高和郝美坚持每天给儿子做按摩。不知是感动了天姥爷，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高瑞在六岁那年居然能够站起来，并且开始学习走路了！这让老高两口子兴奋不已；他们并且从中也看到了新的希望！于是他们又不厌其烦地开始教儿子练习说话。但是，这个过程相当的漫长。直到一个从事特殊教育的老师发现高瑞这个孩子为止，这个过程方才结束。在这个特教老师的建议下，老高在高瑞九岁那年，也就是去年，把高瑞送进了特殊教育学校学习。想不到，不到一年的时间，儿子就能叫他爸爸了！儿子的话虽然很含混，不用心听，甚至听不出他在叫喊什么？尽管如此，老高仍然十分的高兴和快活。因为这证明了一个事实：儿子毕竟不是一个废物。所以，当听到高瑞叫他爸爸时，老高竟然激动得老泪都留下来了。
寒假一结束，高瑞就回到学校去了。这天夜里，郝美依偎在老高的怀里，小声对老高说：幸好当初没听你姐的话，把这娃儿拿去丢了。要不然，你说，这娃儿还能象十年前那样幸运，在路边遇到两个人；哪怕同样是两个盲人，把他从荒草堆里抱回家吗？听妻子这么一说，老高默然了。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