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麻烦您快点,再快点!”
她坐在司机后面,翻着那双泛着白的眼睛,一边按着手机上的报时键,一边焦急地催促着。
“大姐啊,您有所不知,现在已是这路段上的最高限速了!”司机双手抱着方向盘,对着前方熙攘的人群和车流,奋力地按着喇叭,解释着。
她爱人在乡镇工作,她则在城东开了家按摩店,由于夫妻二人无法照顾儿子的正常作息,就把孩子安排在了城西的一所寄宿学校,通常,每周接送儿子是由她爱人负责的,无奈,这个周末爱人临时有事,所以她现在不得不亲自去了。
本来她准备了充足的时间,没料到还是出现了意外,这不,按往常,只要跨出店门,沿路牙石向右走二百步左右,就是站台,平时,公交车和出租车在这里总轮番停驻的,可是今天真邪门了,她足足地等了半小时,就是不见它们的踪影,更为纳闷的,除了自己,连一个候车的都没有,令她倍感无助。
眼看儿子的放学时间在一秒一秒地逼近,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学校,儿子岂不要等得着急?
“看来不能再在这里傻等了,我必须马上赶到下一个站台!那儿是闹市口,肯定有车的!”她默默地对自己说,同时手脚已经付诸了行动。
她挨着路牙儿,用盲杖左右频频地点触着路面,尽可能快速地移动着脚步。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吼叫着,从旁边呼啸而过,卷来阵阵冷风,她不由地缩了缩脖子,把身子尽量向马路右侧靠近再靠近。
在按摩店里,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她的娴熟程度可谓是游刃有余,而如今独自出门,面对陌生的环境,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嘟嘟!”
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她心中一紧,脚下猝不及防,绊在了一个硬实的物件上,身子猛地打了个趔趄,不由自主地扑伏向了前方,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额头也不知碰到了什么,等她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扣在脸上的墨镜已经没了去向。
她又急又恼,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试图找回眼镜,先是凭着感觉,用双脚测探着在跌跤的地域踩了个遍,无济于事,又蹲下身子,用盲杖紧贴着地皮儿,前后左右,把附近横扫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虽终于找到了,可是抓起来一摸,早已被驶过的车轮子碾成了瘪框框儿。
“唉!”她轻叹了一声,恨恨地把这破镜框子重新摔回了地上。又白白耽误了十几分钟,真是越口渴,越给盐吃啊!
不过还好,刚赶到新的站台,她便顺利地乘上了这辆出租车,只是,此时此刻,手机语音提示她,距离儿子放学时间已经没有几分钟了!
好心的司机师傅把她搀下车的时候,学校的大门已经打开。接孩子的家长们挤满了马路,车辆的鸣笛声,孩子们的嘻笑打闹声,掺和着商贩的吆喝声,学校门前一片沸腾,她紧握着盲杖,竖起双耳,努力地甄别着大门的方向,疾步向前靠近着,她要让等得着急的儿子赶快看到自己……
被圈养了一个星期的孩子们终于可以走出校门了,他们从校园的各个角落纷纷钻出来,兴奋地如同潮水一样涌向大门。
男孩自然夹在其中,他一脸的亢奋,埋着头,兴冲冲地向前奔跑着,速度甚至显得比周围的同学还要快些,然而,当他赶到门口,抬起头,却犹豫了……
校门前,妈妈居然没带墨镜,正拄着盲杖,眨巴着白眼,侧着脑袋,探着耳朵,在对着这边倾听呢!几位显得十分好奇的同学围在周围,如同在动物园里观赏大猩猩似的,一边审视着她,一边窃语着,甚至还有一同学伸出手掌,展开五指,在她眼前反复地摇来晃去,然后坏笑着跑开去。男孩气得两眼喷火,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揪住那小子,两拳揍扁他,但他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脚步。
她等啊,等啊,耳听着周围的家长和孩子们陆陆续续离去,儿子却始终没有出现,心情愈发焦急,难道儿子等不及,擅自回家了?可是他根本就不识路啊,更何况即便识路,也身无分文,又怎能乘得车呢?不好!难道他步行走进了市区?前几天新闻里还报导过一个男孩走失,遇到了歹人……,她越想越害怕,手心里禁不住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她终于沉不住气了,每当感觉到有人走近自己,就迫不及待地想拉过来,胡乱地呼唤儿子的名字,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还把几位经过的女生给吓得绕道到了数米之外。
“咦,这不是市电视台经常报导的那位自强模范、康馨按摩店的张推拿师吗?”终于有一位家长走过来和她搭讪了。
她闻声,迅即扯住对方的衣襟,不容分说,就强行把人家拉到近前,急切地打听儿子的信息。
“别着急,校园里还有好多孩子呢,他看到您就会赶过来的,您再等一等吧!”那人宽慰她。
她无奈地点点头,心里愈加焦燥不安。
看着这一切,男孩不停地咬着嘴唇,很纠结……
终于,最后一对家长和孩子离去了,校园陷入了沉寂。
她几乎要崩溃了,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手机,喉管深处泛出了低沉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