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阳光明媚的夏日。一个稚嫩的小生命诞生在一户普通的农家,父母还没有从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中醒来,就跌入一个残酷的现实——孩子得了先天性青光眼。
小小的我,并不懂得什么叫盲人,更不懂得残疾的概念。只知道邻居家的小伙伴们都不愿和我玩,我只能自娱自乐。那时候的我是无忧无虑的,摘过红的花,揪过绿的叶,踩过黄的果……世界的五颜六色尽收眼底。我不知疲倦地在屋后面、小河旁、田野间奔跑着、哼唱着。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着白白的云朵时而变成一匹奔腾的马,时而化作一个对镜梳妆的美人。无论是凶猛的老虎狮子,还是温柔的花草仙子,只要你想到的它都能呈现。一阵微风抚过,它们或起舞或摇动,慢慢地消失在湛蓝的天际。就这样,我不识愁滋味地在一个七彩的“乡村童话”里一点点长大。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不经意间狠狠地捉弄你一下。九岁那年夏天,一切如往常一样,一切又和平时不同。随着父母频繁地带着我去市里、省城、北京各大医院,我觉察到似乎有些事情要降临到我身上了。在此期间我发现一个规律,每每在推开诊室门的时候,父母的眼中就会隐含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但在医生跟他们说过一些难以理解的话语之后变得沉寂。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情绪叫“希望”。而医生所说的无非是,我院现在的医疗水平还达不到,你再去更好的医院看看吧……
从那以后,我习惯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街头巷尾的孩子们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去上学,一天又一天,直至眼前慢慢地变模糊,最终变成一片虚无的灰色。
当黑暗成为世界的主色,当眼前只剩一片迷蒙,我慌忙地四下里寻找,想找回那曾经的色彩。可我找遍了去过的每个地方,哪怕找遍了大江南北,也无济于事。直至心中的阴霾将那最后的一缕阳光遮住,从此便荒凉了整个世界。
自那时起,我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书包,摩挲着曾经的课本,一呆就是一天。忽然有一天,父亲把一个小盒子放在我手中。我欣喜地拨弄着,一会儿有新闻,一会儿有评书,一会还有歌曲。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外界的消息,连一条广告都不想放过,它是我了解世界的唯一渠道,我彻底离不开它了——我的小收音机。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生活似乎可以有所改变。
到了盲校读书后,我学会了盲文。一个个可爱的凸点,成了打开知识大门的钥匙。那时候,我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管里。从《盲童文学》到《文化世界》再到《读者》……直到有一天我读到了“盲文的起源”这篇文章,才知道让我们盲人得以通行的“钥匙”离不开科技的发展与创新。渐渐地,我了解到了“读屏软件”,了解到“盲人也可以上网”,“盲人也可以独立外出”,于是心生向往。
2013年,我有了自己的手机,真是欣喜万分!虽然它的功能还很少,只能朗读“uc浏览器”上凯发游戏平台主页的个别链接,甚至只能用“qq”发文字消息。但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它无异于梦中的那抹光,它可以朗读储存的“通讯录”,可以用“记事本”写日记,最重要的可以朗读“电子书”。我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每天都捧着手机。通过网络,我知道了原来外面同龄的学生生活是那样的,原来时下流行的小说是这本,流行的歌曲是那首……随着无障碍的普及,我能通过网络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与普通人的生活距离也越来越近。我的天空由此变得更加深邃而广阔。
2018年,我借着去北京学习的机会进行了独自外出的尝试。我用手机完成了“订票”→“打车”→“进出站”→“上下车”→“买东西”→“抵达目的地”整个过程。期间除了志愿者帮助外,更多的还是借助了“订票、导航、打车”一系列app。同样,四通八达的地铁、公交、出租车等交通设施、干净畅通的盲道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同年十月,我与队友一起夺下了“第十届山东省残疾人运动会”女子盲人门球比赛的亚军。比赛结束不足十分钟,赛事的盛况就通过报纸、公众号、微博以及各种自媒体迅速呈现出来。翻阅着一条条讯息,听着手机读屏软件将一个个字符、一张张插图不停地读出来,我们都兴奋极了!
明年,我就要同万千学子一起踏入高考的考场。是参加春季盲人的高考,还是参加健全人夏季的高考?融合教育的推广,让我有了更多的选择与信心:“听书机”“盲文点显器”“电子课本”等的普及、“盲文试卷,延长50%的考试时间”等政策……不管怎样,攀登书山,丰富自己是我现在要做的。
而今,我告别了消沉与迷茫,用自信和阳光装点自己。我活跃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舞台上,我用声音调控晚会,携激情放歌,尽情演绎;赛场上,跑跳、抢位、进攻、防守,随意将激情挥洒;课下,我又化身“社交精灵”,热情地广交好友,开心地与人交流。清脆的笑声,像摇曳的风铃般,弹奏出串串动听的音符……我像大多数高中生一样,怀揣着单纯傻气的梦想,如同春天破土的小草那样,充满了朝气和希望。
我知道这一切,只因我恰逢盛世、恰逢科技的高速发展、恰逢无障碍的普及,我才可以活得肆意笑得飞扬!从此以后,面前黑暗的世界不再是单一的、乏味的,它时刻跳跃出彩色的光斑,它们是那么绚烂地闪耀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