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有裂痕,那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
初中时一个平常的下午,我坐公交车去同学家玩。公交车人满为患,幸运的我抢到了一个座位。又到了下一个站,公交车上又上来很多人,其中有一对父子还有一个老奶奶。这时,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坐到了那个唯一的空位上。英俊的父亲对孩子说:“把那个位置让给老奶奶。”孩子不情愿的说:“那你给我棒棒糖吃。”可是我发现孩子说话断断续续,说出每一个字都非常的困难。我甚是不解。
父亲说“没问题”,然后小男孩就跑到父亲的身边,把位置让给老奶奶。老奶奶感谢了,父亲微微颔首。然后父亲问小男孩要吃什么味的棒棒糖,小男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葡萄味的。”这三个字用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说出来。这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当然也包括我。父亲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孩子,孩子开心地吃了起来。小男孩指着窗外的车问父亲那个是什么车?依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才能把一句话给说完。父亲耐心地回答他那个是大卡车。然后父亲和小男孩就这样慢慢悠悠地交谈,父亲也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孩子讲授知识。我在旁边静静地听。
我到站了,下车来到同学家,和同学讲起了那对父子,表达我的疑惑。同学说他认识那对父子,那个小男孩是早产儿,医生说语言中枢发育得不是很好。我恍然大悟,默默地点点头。同学继续补充道,不过这孩子学习特别好,重点小学全年级前10名了。我由衷地赞叹。
时光飞逝,我也踏入了高中的校门。碰巧有一天碰到老同学,向他打听那个小男孩的近况。老同学说,他考上了重点初中。我赞叹不已。
高二的一天下午,忽然发现我右眼视力大幅度下降,单纯凭借右边的眼睛看不到书本上的文字。我借了同桌二百度的眼镜,戴上发现没有任何效果,再借来同学三百度、五百度眼镜依然没有效果。我有些惶恐。
回到家后,我告诉父母我眼睛的情况。为了确诊,我们去了市医院,医生建议我们去大医院。我们来到了省会济南,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依然没有明确眼睛的疾病。
最后父母带着我来到了首都。医院里人满为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挂到了专家号。教授又给我开了一项检查,一周后出结果。母亲带着我去抽血化验。教授把父亲单独留下。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周是人生中无比漫长的一周。北京的冬天漫天飞雪,好似要把我的心灵冻住一般。父亲因为工作,只能先行回家。一周后我和母亲去医院去检查结果,结果为阳性。母亲飞奔到教授的门诊,看到检查结果,教授确诊我为一种罕见的疾病——leber视神经病变,一种全世界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罕见疾病。
我和母亲走出医院。看着白雪皑皑的北京,母亲嚎啕大哭。我多年没有看到母亲流泪了。我没有哭,只是雪花打湿了眼眶。回到病房,我给母亲讲了小男孩的故事。母亲赞许地点点头,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也要向他学习。”漫长的黑夜,有了亲情便可以度过。在这至暗时刻,我从高中办了退学,来到了特殊教育学校,人生迈向另一条不同的轨道——或许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的天空里没有了无比辉煌的太阳,但是我的人生并没有因此变得黑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的位置。虽然它并不是十分明亮,但凭藉这份光,我便可以把漫长的黑夜当作白天。
万物皆有裂痕,那便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