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
下午好。非常高兴有机会向各位请教,对于高等融合教育我本人没有专门的研究,所以今天作为一个视障人和盲校教师的角度谈一下自己的感想。
很多朋友都知道我个人的生活经历,我是半路出家到盲校当老师。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在中科院卫生研究所研究生毕业,搞科研工作,后来眼睛得病,导致了视力残疾,1993年我到了盲人学校。
对于这样的经历很多朋友认为很可惜,我自己觉得因为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追求,重新规划了一个人生当然是一种遗憾,如果现在的话,我恐怕还是要有这种选择,特别是上午我们听到了国外的情况,一个视力残疾人经过努力,得到了非常好的工作,我觉得是令人欣慰的事,像我这样的情况我只能选择离开原来的工作岗位,即使是现在也要有这样的选择,因为我们的社会缺少这样的残疾观和社会的支持体系还是远远不够的。这是比较无奈的结果。
但是我个人来说,我自己是非常幸运的。为什么呢?因为我接受了比较完整的高等教育,接受了比较高质量的高等教育,使我有资格和能力,能够有这样的选择到盲校当老师,假如不是这样的话,我在上大学之前眼睛忽然失明,这种情况大家可以想像的出来,也许站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按摩师,或者在农村,按摩师都不是。我是不幸中的幸运儿,比起学校中的盲孩子和其他的盲人朋友我还是非常幸运的。对于盲孩子来说他们能够上大学的选择机会太少了,即使我们上了特殊教育学院,这样的选择机会也是很少。
纵观盲人的群体大家可以发现有这样的现象:我们社会知名度比较高的盲人朋友,大多数是半路失明的。两届中国盲协的领导都是半路失明的。特别是很多社会上知名的盲人,像杨佳主席和盲人协会的教授、一些高层次的盲人朋友,大家可以发现半路失明的比例非常高,受到高等教育的比例是非常高的。
这个现象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一个方面,高等教育,特别是普通的高等教育对盲人来说是非常必要的,对提高他们的社会参与度、社会地位和生活质量是非常有必要的。
第二方面,折射出我们当前高等融合教育的不足。我们上午很多专家都提到了,在国外,包括港台地区有很多盲人朋友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高等融合教育获得的比较高的社会地位,获得了社会认可度比较高的职位,还有一些盲人朋友成为了工程师和化学家,研究员。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情况太少了,不要说一个盲人部长,连一个盲人处长都很少。进入政界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像律师和法官社会认可度比较高的行业的人是比较少的。从这个角度来说高等融合教育确实是差距很大的。特别是日本朋友介绍的,在亚洲很多不发达地区,他们能够做成那样,我们相比之下感觉是需要努力的。
第三方面,从高层次盲人的工作状态可以说明我们高等融合教育是可行的。因为这些盲人朋友承担的任务比较重,工作和社会的参与度非常高,他们怎么样胜任这样的工作呢?我自己算不上 精英,我在学校是一个优秀的教师,我是北京市的学科带头人,我会经常去校外进行培训,会经常学习和写一写文件、文章。工作对我来说是有挑战性的,我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晚上需要加班了。
通过努力工作是可以,渠道有两个:一个是收集信息,一个是表达信息。这两个方面我们通过辅助的手段,通过个人的努力都是可以完成的,没有很大的障碍的。这主要是观念上的障碍。是从观念上要突破,一个是支持性的环境。另外视障人本身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
最近这些年,盲校发展非常快,北京盲校最近在建设新校,应该说硬件条件会有非常大的改善,我们很多兄弟盲校也在做这个事情。应该说这是中国特殊教育,特别是盲校的发展代表,大家不是缺乏钱,我们的硬件条件发展是非常快的。应该说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我们学校现在制定了规划,要做国际一流盲校的口号,我们很多兄弟盲校只是在瞄准国际一流的盲校在做。我们硬件条件做到是没有问题的,特别是东部发达地区的盲校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去美国和欧洲参观,我们的条件不差,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达到,但是在很多方面,教育观念、体制、综合教育质量等方面差距还是非常大的。特别是今天探讨的高等融合教育是非常突出的一点。
因为我长期在盲校教书,我了解孩子们的想法,很多小孩进入盲校,知道为了出路要做按摩师,即使进入特教学院,大学毕业后,他的命运也不会有特别大的改变,甚至收入上提高也不是很大。因为中专毕业后还是做按摩师,和大学毕业差不多。这种情况是不乐观的。特别是经济发展非常快,我们东部发达地区特别是大城市的盲孩子,他们家庭经济条件越来越好,包括社会保障系统水平越来越高,这些视障孩子不再为自己的衣食而担忧,不再为生存而学习的时候,他们会有更多的梦想,但是现实的状况让他们心理非常受挫,坦率的讲学习的风气是非常低落的,因为他们没有动力去好好的学习。文化课的学习我们学校整体而言要达到国家的课程要求是有相当的距离的。离高考来看,要达到高考的水平差距是跟大的。要敞开大门的话很多孩子是不够标准的,反过来说正是因为不敞开大门这些孩子没有学习的动力。
北京盲校也作过这样的尝试,2002年我们为了让孩子们能够参加普通高考,我们成立了普通高中,比青岛要晚很长时间,我们瞄准了要参加普通高考,在那几年我当时是比较有幸的作为第一届高中部的主任,经过不懈努力和教育部的有关部门多次为他们争取参加普通高考的权利。我们很辛苦,因为没有教材和经验,老师们一周要赶二十多节的课,同学也非常努力,因为他们有梦想要参加高考。结果三年下来有一点的改进,低视力的孩子被允许可以参加高考,可以为他们做大字卷。这是一个小的突破,虽然不理想。近年来北京盲校也承担着普通高考大字卷的任务,很多孩子通过大字卷的高考实现了他们的梦想,包括考到二外和首师大的。很遗憾的是我们的盲孩子经过努力还是选择了特教学院。第一届第二届还是有希望的,我们做过模拟考试,有些孩子能够达到大专的水平,有的可以达到三本线的水平,当然能够做到的孩子是少数的,大多数的孩子是很难的。至少说明这些孩子还是有潜力的,他们是可以做到的。
关于高等融合教育,我本来想提一些建议,但是今天上午听了各位专家的报告,特别是汪书记提到的上海的模式,我觉得是很有感触的,我觉得上海应该说在全国是领先的。首先上海的模式一个是政府主导的。我们仅仅是做科研和其他的部门做这个实验是不可能的,政府必须主导,残联是全力帮助的,我们的高等学校发挥优势,来做这个探索性的模式。包括就学和就业是全方位的保障系统,这个模式已经成型的,我现在了解了,其他的地区可以仿效这个模式打破僵局,开展高等融合教育。我们参加普通高考很难打破壁垒的情况下,单招单考,让他们融入普通高等教育中去是一条有中国特色的路子。
特别是北京作为首都,政治文化的中心,有那么多的大学和资源,那么多的专家教授为什么做不起来呢?还有广州、青岛也可以做,其他城市也没有太大的障碍,我觉得这个模式是比较成熟的,可以做起来,没有问题。
第二个方面我觉得是多条腿走路,除了普通高考以外,我们还有其他的途径,比如自考、成人高考。我觉得成本是比较低的,不需要校园支持体系,只需要考试的改革。我们有一个研究作出一些突破,盲人能够通过考试进入高等教育,这是融合的形式,也是比较容易做的,我觉得应该好好研究一下。
最终大家都认可的方向是进入普通高考。普通高考涉及到很多问题,主要从技术上讲,目前第一个关口是盲卷的制作和阅卷工作,做起来成本是比较高的,风险是比较高的,这就是为什么教育主管部门不愿意做这个的原因,为什么一两个盲孩子经济上要花十几万,整个体系建立起来成本很高。而且各地高考不一样,每个省都要做的成本是很高的。
考虑到一个细节的问题,我们今后考试的形式可以通过计算机考试,这是一个方向,但是技术有一些问题,一个是盲人软件不完善。有些人提议说读屏软件可以,通过语音来进行比较复杂的考试是不太适合的。其次,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办法读出来的。
另一个问题是盲文的问题。盲文表达汉语本身是不完善的。目前龙教授也在做这个研究,和我们的高考关系很密切,如果有一天汉语盲文体系比较完善了,明盲之间的转换能在技术上比较完善,也使我们高考能建立比较好的基础,不但是为高考打好基础,而且是为盲孩子进入高校学习奠定了基础。从技术上讲我们有很多细的方面,一个是盲文的研究,一个是信息技术的研究还是有待于加强的,它不仅是我们打开高考大门的需要,无论是基础教育的学习还是高等教育的学习都是很有必要的。
最后我也和大家的想法一样,非常希望不仅呼吁这个事情,而且要找出可操作的办法打开突破口,媒体呼吁是一个方面,应该找一些方案,谁来牵头向政府部门呼吁,提出一些可操作的方法,不仅仅是呼吁,这样才能早日使我们的高等融合教育前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