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沧州有一个狗市,从那儿能买到各种各样的狗。我去山东的时候,开车路过那里,大半条街和农村的集市连在一起,真是成百上千的狗。当然大多是农村的土狗,可也有漂亮的宠物狗,也有纯种的苏联红或德国牧羊犬甚至藏獒。
去年秋天,我的老领导郑团长来北京办事,打电话想见个面。郑团长是朝鲜族人,过去对我不错,他特别爱吃狗肉,我决定到沧州去给老领导买一只狗回来。我给弟弟打电话,让他从部队开回一辆大点儿的车和我一块儿去买狗。
清晨出发,挂着军牌的越野车,三个小时到了沧州,我和弟弟走进狗市,左顾右盼地信步走着。各色的狗——有的用铁链拴着,有的放在筐子里,有的低头大睡,有的汪汪乱叫,真是千姿百态。我们走到一个大铁笼子前面站住,笼子是放在一辆130汽车上,手指粗的铁条后面关着十几只狗。笼子的侧前方摆着一条桌案,白桌布平展地铺着,桌子的一头铺着塑料布,另一头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台案的后面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她的两个袖面高高地挽起,头发向后梳,挽成一个纂,腰间紧紧地扎着一条围裙,显示出她细细的腰身和浑圆宽厚的臂膀,从桌案到人,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中年妇女的后面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剃着光头,手里拿着一根短棍,腰里挂着一把尖刀,帮着中年妇女打下手,恰巧有人过来买狗,简单的交谈之后,以十五块钱一斤成交。只见小伙子打开笼子提出一条小狗,那中年妇女左手接过狗,右手接过木棍,把狗放在台案的瞬间手起棍落,在狗的后脑上打了一棍,狗未挣扎便倒在台案上,中年妇女用细绳把前腿、后腿分别扎好,提到秤前约完递给买主,整个过程只有五分钟。我们也买一只我对弟弟说,我们走进笼子,这时才注意到,笼子里边的狗嘴都贴着胶条,怪不得没听见它们叫,可奇怪的是有十几只狗都挤在笼子的一头,而笼子另一头只有一只大狗,孤零零趴在角落里,我和弟弟走过去看着这只大狗。它身上的毛是棕色的短而整齐,两只耳朵硬而挺立,腿长细腰前胸宽阔,后腿显然受了伤,一片凝结了的血夹粘在皮毛上,这狗有40多斤弟弟说,也许我们说话惊醒了它,大狗慢慢的睁开眼睛,突然像触电一样,狗全身颤抖了一下,眼睛死死的盯着弟弟身上。弟弟穿着军装狗的目光直视着他的帽徽和领章一动不动,鼻中发出急促的呼吸,从胸腔里发出轰轰的声音。这狗好像认识我,弟弟更靠近笼子,狗也占了起来,仍然死死的盯着弟弟,哗啦哗啦的摇着尾巴,咱就买它吧!问问多少钱,我转身面对中年妇女,“这狗多少钱?”中年妇女说:“这狗少说40斤,600块钱您要是买我可以帮你剥了皮,把肉帮您分割好装箱带回去。”“太大了”,我对弟弟说,实际心里有点嫌贵。可弟弟仍然上上下下的看着这只狗,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时小伙子凑到中年妇女耳边说了些什么,中年妇女笑了转身对我说:“同志,嫌太大就算了,这是两岁的狗,竟肉也能出30斤,我们这的酒店也有要买的。”弟弟说:“咱们买了吧,我觉得这狗跟我有缘分。”我点点头。小伙子在背后说话了,“这狗900少一分不卖!”“什么?”
我和弟弟同时喊道,“刚才不是还600吗?”“刚才是刚才”,小伙子坚定的说。我真有点生气了,“嘿!见风就涨啊,900块花1000块钱我买个牛犊子。”我拉起弟弟走,转身离去走出三、五步突然听见背后“嘭”的一声巨响,我和弟弟同时回头,一副情景让我愣在当场,那只大狗用前爪和头用力撞在笼子上,显然是力度过大,鼻子和嘴流出血来。看见我们俩站住,那狗又一次向笼子撞来发出更大的响声。“嘭”!弟弟死死盯着那只狗,那只狗也死死盯着弟弟。四只眼睛似乎能碰撞出火花,我和中年妇女和小伙子都愣住了,良久弟弟狠狠的剁了一下脚,“哥!借我钱。”弟弟把钱扔在台案上,我买了中年妇女笑了,笑的有点不自然,她接过木棍走向狗笼,小伙子打开笼子提出狗没等中年妇女接手,弟弟跨上一大步,把狗抱在怀里,他伸手揭去狗嘴上的胶条,那狗张开前腿紧紧地抓住弟弟的肩膀,我清楚的看见狗扑簌簌的流下一串眼泪,随着胶布被完全撕去,狗发出低沉的呻吟轰隆轰隆像是亲人久别后的倾诉,像浪子回到母亲怀中的呜咽,也很像我们协会一位领导的咳嗽声。
我们把狗带回了家,他和弟弟寸步不离,我们也没有吃它,我们请郑团长吃的烤鸭,团长高兴的走了,弟弟回到了部队。把狗留在了我这里,同时他把军帽军装留下一套交给我。因为我们在狗的后臀部发现了一个烙印,烙印是方型的上面印着八一。怪不得它认识领章和帽徽。有时候过上几天,我就会带上军帽穿上军装突然出现在大狗面前,这狗就会快乐的跳起来,一次一次扑到我身上,在我身边快乐的打转。谁知道它过去曾经有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等将来科学发达了,能破一出狗的语言就好了,我常常这样的想着……